人的慾望無窮無盡,平凡人想吃飽,吃飽就想吃好;有錢人本來就有錢,但是還想更有錢;當了金絲雀的小三,翻身之後就會包養小狼狗;上升一個階級就看不上下一層階級的人。
上述種種,是不是跟五龍、六爺、織雲、綺雲都對上了。
讀蘇童《米》有感:
五龍,大概用“小人得志”四個字就將他的人生概括全了。身上具有小人物出身的自卑和狂妄雙重屬性。
都說十年媳婦熬成婆,翻身農奴把歌唱只會唱的更響亮。當年為了一口飯,被阿保逼著叫爸爸,有了權勢之後的五龍,同樣扔下一塊銅板逼著當初一如剛進城的自己的碼頭工人叫爸爸。
只是為了一口飯。
有一幕五龍用綺雲的褲子擦手的戲,五龍說道,“當初你妹妹就是這麼在我褲子上擦手的。”
所以他現在要報復在姐姐身上。
當野蠻生長的求生欲蓋過理智的時候,他不會記得任何人的好,只會記得別人曾經如何欺詐侮辱他,全世界都欠他的,所以五龍才會漸漸泯滅人性。
六爺和馮老闆本身就代表了封建資產大地主,有錢有權,知道怎麼才能“有錢能使鬼推磨”。
經常和各路官員鄉紳攢個局,禮尚往來一番。
官商勾結,亙古不變。
當人有了錢之後,就會想要名聲,比如讓大家不要再叫自己六爺,叫“呂先生”,認為叫呂先生文明。
套用織雲的一句話:“先生先生的,放屁都是香的。”
但是“文明人”辦起事來,可不見得有多文明,視人命如草芥,趕災民像趕牲口。
別人的存在只是為了襯托他的“文明”。
馮老闆世代開糧店,放在今天也算是經商的中產家庭。
但是卻佔全了封建小地主階級的迂腐和貪婪。他愛女兒,兩個女兒被五龍糟蹋,他拼死爬下床想守護,但是又讓二女兒十四歲的時候就跟了六爺;他心善收留了一直睡在門口的五龍,又因為多吃了一碗飯,多給了一個銅板斤斤計較;他看不起五龍想幹他走,但是因為五龍和六爺搭上線,而且小女兒不知懷了誰了孩子,索性就讓五龍留下來當個便宜姑爺。
一輩子為了那點米那點利,最終也毀在了蠅頭小利上。
最有意思的是馮老爺的兩個女兒,織雲和綺雲。
明明是一個父親教出來的,但是性格卻迥然不同。大女兒清高封建,小女兒開放又自私。
兩個小姑娘穿越男澡堂白花花的肉體找爸爸,姐姐綺雲走了一半就嚇跑了,織雲繼續往前走還到處看。
沒有母親教導,在男澡堂這種地方得到性啟蒙,估計性觀念也是不健全的。
父親讓她跪下給六爺請安,小姑娘直接拒絕,但是馮老闆作為織雲的爸爸,循循善誘,“你從小不是就想要一件雪貂皮大衣嘛。”
於是一件雪貂皮大衣就讓十四歲的織雲從此跟了六爺。
所以說從小家庭的教育對孩子三觀的形成是多麼重要啊。
織雲從不把情啊愛啊當回事,所有的行為都是發自於本心,“我喜歡,我高興。”
跟六爺能滿足物質需求,跟阿保能滿足精神需求,跟五龍能滿足肉體需求。
她會提醒睡在她家門口的五龍,街上馬上要抓他這樣逃荒的,讓他快走;會在姐姐和爸爸讓五龍少吃點的時候,讓他吃飽;還會在饑民圍過來的時候,撒銅錢。
她做的所有一切都發自於本心,一切以自己為出發點考慮事情,對什麼都不在乎是真心的,對男色的慾望是真心,自私自利也是真心的。
姐姐和爸爸找人把五龍做掉,結果沒死成的五龍回來報仇,織雲首先澄清,“我不知道,我什麼都不知道啊。”
但是開放如織雲,在婚姻觀念上,還是封建的嚇人。比如當姐姐被五龍強暴後,她勸說姐姐嫁給五龍,反正也沒人要她了。
織雲和現在做人家金絲雀的小三有什麼不同,都是為了自己追求物質生活的菟絲花啊。
你說綺雲是好人,她滿足中華傳統美德對女人的所有要求,為了這個家兢兢業業,穿衣打扮行為舉止也恪守婦道。
但是卻是骨子裡透著階級優越感。
不但對五龍這樣,對任何饑民貧農是打心眼裡看不起的。見到五龍的第一面,就嫌棄他是叫花子,顧來當夥計都丟人。
那種發自內心的與生俱來的嫌棄對於敏感的五龍來說,要多刺眼有多刺眼。
這種莫名的階級優越感渾然天成對別人的輕蔑,裝都懶的裝,這種心態的存在才是階級仇恨的根源吧。
你說網上那些仇富笑貧或者地域黑,是不是和綺雲一樣的優越心態的體現?
階級、權力、慾望,放在什麼年代都一樣,只不過時代背景不同罷了。
有人的地方就有善惡是非,狗永遠是狗,而人卻不一定總是人。
僅僅是個人理解,望笑納
圖片取自由蘇童小說改編的電影《大鴻米店》。